Nozu

与我们的疯狂和喜爱的花独处

命运开花

cp旧剑梅林,一个沙耶梅老师。私设梅老师的耳坠是身体的一部分。

亚瑟的孤独是一座花园。

 

(BGO马上要复刻梅老师了……我都把这个卫星回收了,希望梅老师再多爱我几次!)

 


 

这世上还会有谁和我有相同的遭遇吗?亚瑟时常在思考这个问题。这一年的初春,他被卷入了一场车祸,而这件事似乎生生把他一往无前的命运轨道强扭了个方向。当他在医院里醒来时,他发现,整个世界都改变了。

或许是他的眼睛出了些问题。仿佛他的眼球被什么人替换过了一般。在他眼中,所有人的样子都发生了变化。他们不再是人形,而是一团团活动的肉块。所有人,所有人都是这样。医生,护士,警察……他们都由一团血肉组成,蠕动着的瘢痕好像是他们的嘴,从中发出磁带撕裂般的声音,他们说的是什么话,亚瑟勉强才能辨认清楚。输液管变成了肮脏的血管,本该洁净平整的病房墙壁也变成了内脏般粗粝的皱襞和腔壁,窗帘是一张一合的猩红瓣膜,灯泡也是一个个充满脓液的水泡。一切都令他作呕,令他强撑的心智一点点瓦解崩溃。

亚瑟努力地诉说他的遭遇。向肉块形状的医生诉说,向肉块形状的朋友们诉说。他接受了他所能接受的一切检查,医生对于他的症状依然一筹莫展。这或许是精神心理因素导致的,现阶段只能让你持续地住院,静静休养,不要接受过多的刺激。医生对他说。亚瑟躺在病床上听着——那床铺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大片柔软黏糊的薄肉。他想,要是再这样下去,我一定会真正地疯掉的。

不顾肉块医生的劝阻,亚瑟坚持出了院。

他在软绵绵的血管街道上浑浑噩噩地行走,下水道灌着酸臭的胃液,纵横流淌。难道我的一生就是这样了吗?他想。他以为他就会这样绝望下去。直到一个梅林从天而降,如透入他混沌世界的一丝清冽的光。

他看见的梅林是人类的形状,手好脚好,眼睛晶亮肤如凝脂,虹泽长发雪白衣袍飘飘忽忽,站在遍布瘢痕纤维的街道中央。亚瑟看着他走近,心脏怦咚怦咚地跳,像被迫生锈的零件久违地动弹了起来,咔嚓咔嚓作响。人类形状的手脚缠抱上来,像幼嫩绵长的花蔓一样逡巡流连,亚瑟挣脱不得,也舍不得挣脱,好像一用劲就会令他的肢体尽数断掉。你看得见我吗?他在亚瑟耳边落下分明的低语。

这一定是梦吧。亚瑟想。

 

 

我得了病,梅林。后来亚瑟向梅林坦白了。我本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只剩下我了,直到我遇见了你。他看着梅林想,如果春天的时候坐电车,打开窗,风吹进来,樱花瓣就会落在他们的身上,轻轻柔柔地盖着,像一块细细密密的粉色毯子。那个景象和梅林是多么合衬啊,他想。梅林应该是要去看看樱花的。但是亚瑟很久没有坐过电车。往昔的那些记忆都渐渐淡去,留一个假象般的模糊幻影,日后他再回想起来,终于说不清那真的是曾经有过的现实,还是他虚构的梦境。

因为外面已经不会有春风了。对亚瑟来说,那里只有永远黏腻的空气,像流动的浆汁裹挟着手指,不清不楚,他一旦到外界去,就像在打碎搅糊的腐肉间穿行。他只得闭门不出,害怕一切光线,钻在梅林干净清新的臂弯里瑟缩。但梅林总是有办法的。交给我吧,亚瑟!梅林快活地对他说。他带回了花香味道的油漆颜料,牵起亚瑟的手。我们一起来吧。他说。

墙壁在经梅林精心粉刷过后变得如雪地般洁白。亚瑟在墙壁上绘满了点点的粉红色,像张开一树满放的樱花。

外界是腥臭的永夏,亚瑟小小的家是清冽的常春,有活动的樱花盛放。梅林的耳坠是肉红的颜色,招展开去,像颜色更浓烈的花。但亚瑟用指尖探入他藤蔓般蓬松卷曲的头发,轻轻撩开来,却发现,那竟是他耳尖的一部分延伸。软骨柔软的膜质边缘化作了覆盖着纤薄皮肤的花瓣,像嫁接上去的植物,轻轻翕动。试试吧,亚瑟。梅林说。亚瑟并不敢轻碰,因那表面脆嫩剔透,似乎遍布了细细的敏感神经。

但梅林却发出邀请。试试吧,亚瑟。我会没事的。

梅林引着亚瑟的指尖拂了上来。就像撕开清早那些新鲜带露的花瓣一样,撕裂我吧。还回忆得起那种感觉吗?在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时候,你是怎样度过那些美妙清爽的朝晨的?就让你想起来吧。梅林说。

于是亚瑟发现了,那切面原是这般纤细的,会渗出一点点粉红的花汁,边缘薄得透明,在手指间埝磨,就有润滑温软的钝感。每一丝神经都会在他指间微微颤抖,每一个破溃的细胞都浸过酥麻顺从的电流。

 

 

亚瑟家的情况引来了邻居的怀疑。亚瑟的朋友们因担心他的状况而前来拜访。梅林将屋门紧锁,从不理会门外的骚动,用刀认认真真切开水果,一片片摆成重瓣花的形状,再端去呈给亚瑟。亚瑟喜欢梅林为他准备的那些食物,这让梅林高兴极了。甜蜜的,或是充满了芬芳的,皆是他所熟知的人类食物的香味。多令人怀念啊。梅林把他一度失去的每一个旧梦放进锅里,咕嘟咕嘟煮,煮开令他怀念的味道,满屋子飘香。他本想学习梅林的吃食方式,而梅林却想要学亚瑟的。于是亚瑟就手把手教了他怎样去用汤匙与刀叉。梅林刚学会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。水果在放入冰箱前不慎掉落了在地上,梅林就跪在地板上,用勺子挖开水果绵柔的内馅,甜香的汁水钻开皮喷溅流滴出来,丰盈淋漓。他高高兴兴招呼亚瑟一起来。亚瑟走过去,同他一起分享了这顿美餐。

或许是亚瑟碰巧撞上了梅林,寻到了一个能解他孤独的同类。抑或是梅林一眼就讹中亚瑟,知道他即使面对飞来横祸也会抵死不悟,一意孤行。他躺在梅林膝上长久地耽溺于每一次睡眠。他终于不会再梦到那些蠕动的怪物,再不用逃避睡眠了。不幸与幸运总是接踵而至的,他想。在这异常的怪物世界中,只有我和你相依为命,亚瑟。梅林对他说。是我们二人构成了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伊甸园。为了你,伊甸园永远不会倒塌,永远向你开放。

然后研究所的人撞开了屋门,闯了进来。

 

 

他们最终打败了所有人,但在那之前,梅林的脖子还是被斧头砍开了。亚瑟在满地的横尸肉块中抱着他,尝试用棉线把那个口子缝起来,手却抖得厉害。一道道缝线交错着歪歪扭扭,梅林像个年旧的布娃娃,从身体里面鼓出一蓬蓬粉色的棉花。梅林阻止了亚瑟。他轻轻地摇摇头,告知他已无力回天的事实。

亚瑟,梅林说,等我死后,把我埋进土壤里吧。就像播下一粒种子。春天你种下我,秋天你就会收获很多的我。异常与疯狂的世界包围着你,你就是你一人独有的寻常世界中唯一的王。如果你因此孤独了,就再等待一个春天那么长的时间吧。我必定会再次去到你身边。

暗色浓郁的深夜里,梅林垂着头,脖颈的伤口处渐渐变宽,皮肤渐渐拉长,拉细,扯断了。然后是啪地一声。就像坠入干冰的花骨朵,一颗头颅完完整整地掉了下来,依然鲜活艳丽,没有遭受一点损伤。地板上蔓延开甜蜜的粉红色,如同白糖外壳的罐头掀开了盖子,里头颤颤巍巍的果冻就落了下来,粘稠地淌了一地。

亚瑟把梅林的每一部分都收集了起来。他挥动铁锹,在地里掘开泥土,把每一丝头发、每一片指甲都埋了进去。他付出了十二分的决绝,像将一丛干枯的海葵沉入深海的棺材。在他盖上最后一片土砾后,他发现有粉红色的血留在了铁锹尖上。他轻轻地用指腹拭去了。一点点血留在了他的指尖上。他伸出舌尖,舔了一下。

梦从这一刻结束了。

他的世界再度发生了剧变。亚瑟愕然地抬起头。他周围的疯狂像浪潮一样退去,一切恢复了崭新又陌生的理智。命运似乎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,他的春瘟痊愈了。风景褪去了血色,怪物重获了人形,路过的人们渐渐围了过来,讶异地看着亚瑟,担忧地询问着,你没事吧?亚瑟摇着头,后退着,一脚踩着了掉落的铁锹,才似梦初觉一般。他想将这把铁锹拣回来,但人们抢在他之前就夺走了它。一些人带走了亚瑟,将他护送到别的地方去,而另一些人回忆起亚瑟的举动,开始战战兢兢地将他刚刚埋平的土重新挖开。但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双眼努力找了很久,却最终什么也没有找到。如同每一块血肉每一片骨骼都被蒸发吸收了一般,幻想般的怪物并没有留下任何踪迹,就这样如雨露般消失在了他们眼里所见的现实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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